第四章 溯源藏秘，影忆初醒

林疏桐刚坐下，苏晚晴便递来一杯温好的姜茶，指尖有意无意擦过她的手腕 —— 那里系着和陆星眠同款的银质铃铛，铃铛轻轻晃了晃，发出极轻的脆响。

“旧城区风大，你穿得单薄，喝点姜茶暖暖。” 苏晚晴的语气依旧温和，目光却像细密的网，笼在林疏桐脸上，“你说去散步，怎么走到那么偏的老街了？那里鱼龙混杂，万一遇到破界派的余党怎么办？”

林疏桐指尖捏着杯沿，温热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，她刻意避开苏晚晴的视线，低头吹着茶沫：“只是看路边的老槐树开得好，跟着走就远了。遇到个卖香囊的老人，说能安神，就多聊了两句。” 她晃了晃腰间刚从藏锋斋带来的凝神草香囊，布料上绣着浅淡的云纹，和怀表内侧的纹路隐隐呼应。

苏晚晴的目光在香囊上停了半秒，随即笑了：“倒是有心了。对了，沈砚刚醒，精神头还足，一会儿让他陪你去溯源阁吧 —— 昨天说要给你看时序之核的典籍，正好让他跟着护着你。”

这话半是安排，半是试探。林疏桐抬眼看向沈砚，他正垂着眼摩挲左手腕，那里还留着护腕取下后的浅痕。听到 “溯源阁” 三个字，他的指尖猛地顿住，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恍惚，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。

“好啊。” 林疏桐应得干脆，指尖悄悄攥紧了口袋里的糖纸碎片 —— 那是沈砚藏了十五年的旧物，也是陆星眠说的 “情感共鸣信物”。

沈砚起身时动作略有些僵，后背的刀伤还未愈合，牵动时眉头微蹙。他走到林疏桐身侧，声音压得很低：“我走慢些，你跟着就好。”

这话像一片羽毛，轻轻扫过林疏桐的耳尖。她想起昨晚在客房守着他时，他昏迷中呢喃的 “别跑”，心口忽然软了一块 —— 哪怕是被封忆秘术操控的守护，这三年的朝夕相伴，总该有几分真心。

溯源阁在苏宅东侧的藏书楼里，是联盟最核心的档案库，门口守着两名穿玄色劲装的溯源阁侍卫，看到沈砚亮出影忍令牌，才侧身推开沉重的木门。门轴 “吱呀” 一声，卷着陈年纸墨的气息扑面而来，阳光透过雕花窗棂，在排满古籍的书架上投下斜长的光影，尘埃在光里浮动，像被凝固的时光。

“时序之核的典籍在最里层的‘秘卷阁’，需要钥匙。” 沈砚的声音在安静的阁里显得格外清晰，他从怀中摸出一把青铜钥匙，钥匙柄上刻着小小的梅花印记 —— 和他肩上的影刃印记一模一样。

走到秘卷阁门口，林疏桐忽然停下脚步，指尖抚过旁边书架上的《影忍卫志》，书页边缘泛着焦黄色，像是被火燎过。“这书怎么缺了一页？” 她指尖捻着书页的断口，断口处还留着细密的针脚，像是被人刻意拆走的。

沈砚的目光落在那页断口上，瞳孔骤然收缩。他伸手接过书，指尖触到断口时，身体猛地颤了一下 —— 脑海里炸开一片血色：雨夜的风裹着血腥味，他跪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，手里攥着半张烧糊的纸，纸上面写着 “影忍卫・封忆秘术”，旁边还放着一张皱巴巴的糖纸，糖纸上印着当年巷口老糖铺的梅花商标。

“沈砚？” 林疏桐见他脸色发白，连忙扶住他的胳膊，指尖恰好碰到他左手腕的浅痕，“你怎么了？”

沈砚猛地回神，额角渗着细汗，他攥着《影忍卫志》的指节泛白，声音发哑：“没什么，伤口疼。” 他避开林疏桐的目光，转身打开秘卷阁的门，“进去吧，典籍在案几上。”

秘卷阁比外面更暗，只点着两盏羊角灯，昏黄的光裹着满架的竹简和帛书，空气中的墨香里混着一丝极淡的药味 —— 是封忆秘术常用的 “忘川草” 的味道。案几上放着一卷用锦缎裹着的帛书，封面写着《时序核芯录》，旁边还压着一本线装古籍，封面上写着《影忍卫秘术辑录》。

林疏桐先拿起那本秘术辑录，翻到 “封忆篇” 时，指尖骤然顿住：“封忆秘术，以忘川草淬血为引，抹去指定记忆，唯‘情感共鸣物’可破 —— 共鸣物需承载施术者与被施者的核心情绪，如信物、旧物。”

她抬眼看向沈砚，他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竹林，背影绷得很紧。林疏桐悄悄从口袋里摸出糖纸碎片，指尖捏着碎片的边缘，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。

糖纸刚贴上皮肤的瞬间，沈砚的身体猛地一震。他猛地转身，墨色的眸子里翻涌着破碎的画面：是二十二岁生辰夜她递来的护腕，是十八岁成年礼上她偷偷塞给他的桂花糕，是更久以前 —— 他抱着襁褓里的她躲在断墙后，她攥着他的衣角，把沾着糖渍的手指塞进他嘴里。

“糖……” 沈砚的声音发颤，指尖抓住林疏桐的手腕，指腹恰好按在银质铃铛上，“我记得…… 糖纸，是你喂的。”

他的眼神里不再是往日的冷寂，翻涌着震惊、茫然，还有一丝近乎脆弱的期待。林疏桐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，刚要开口，阁外忽然传来苏晚晴的声音：“疏桐，沈砚，你们在里面吗？天枢堂的张长老来了，说有核芯波动的消息。”

沈砚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手，眼底的情绪瞬间被冷寂覆盖，他后退半步，重新站回阴影里，像是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过。林疏桐攥着糖纸碎片的指尖泛白，只能压下翻涌的情绪，应道：“来了。”

走出溯源阁时，苏晚晴正站在藏书楼的台阶下，张长老站在她身侧，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符纸，符纸上泛着淡紫色的光 —— 是核芯波动的追踪符。“刚才在旧城区监测到核芯共鸣，离藏锋斋很近。” 张长老的目光扫过林疏桐和沈砚，语气带着审视，“林小姐今早是不是去过旧城区？”

林疏桐的心猛地一沉，刚要开口，沈砚忽然上前一步，挡在她身前：“是我让她去的，我醒后想吃旧城区的糖糕，让她帮我买。” 他的声音平稳，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，“核芯波动应该是我身上的影忍令牌引起的，令牌和核芯本就同源。”

张长老盯着沈砚的影忍令牌看了几秒，符纸上的紫光确实弱了下去，这才点了点头：“既是如此，便无事了。苏长老，核芯波动的事还需再查，我先回天枢堂了。”

等张长老走远，苏晚晴的目光落在沈砚脸上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：“你想吃糖糕？怎么没和我说。”

“只是突然想起。” 沈砚垂着眼，指尖摩挲着令牌的边缘，“伤口疼，想吃点甜的压一压。”

苏晚晴的笑容淡了些，却没再追问，只是对林疏桐说：“你陪沈砚回房休息吧，糖糕让厨房去买。”

回客房的路上，两人一路沉默。走廊里的壁灯泛着暖黄的光，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交叠在一起又分开。走到客房门口，沈砚忽然停下脚步，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得很小的纸条，飞快塞到林疏桐手里 —— 指尖相触时，他的指腹带着薄茧，温度微凉。

“晚上九点，露台见。” 纸条上的字是用炭笔写的，笔锋潦草，却力透纸背，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糖纸图案。

林疏桐攥着纸条，指尖的温度几乎要把纸焐透。她抬头看沈砚，他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，只留下一个清瘦的背影，门板合上的瞬间，她看到他左肩的梅花印记，在灯光下泛着淡红的光。

回到房间时，窗外的天已经暗了下来，暮色裹着桂香涌进窗棂。林疏桐把纸条藏在枕头下，又拿出那本从溯源阁偷偷带出来的《影忍卫秘术辑录》，翻到 “封忆篇” 的后半页 ——“解忆之法，需共鸣物辅以极致情绪，或喜或悲，或生离或死别，以血为引，以心为契。”

她摸了摸颈间的鎏金怀表，表壳内侧的 “陆” 字被体温焐得温热。陆星眠的短信在这时跳了出来，只有两个字：“盯紧。”

显然，藏锋斋的老人已经把张长老查核芯波动的事告诉了他。林疏桐回了个 “安”，刚放下手机，就听到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—— 是苏晚晴的侍女，送来了一碗莲子羹。

“苏长老说你今天累了，让你早些休息。” 侍女把羹碗放在桌上，目光扫过床头的古籍，又飞快移开，“对了，沈先生的糖糕买回来了，放在他房里了。”

林疏桐端起莲子羹，甜腻的香气裹着一丝极淡的药味 —— 是忘川草的味道。她不动声色地搅了搅，莲子沉在碗底，像藏在温柔里的陷阱。

“知道了，你先下去吧。” 林疏桐放下羹碗，看着侍女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，才把碗里的莲子羹倒进了花盆里。泥土瞬间泛起浅白的泡沫，像是被烧蚀的痕迹。

夜渐深，九点的钟声从苏宅的钟楼传来，沉闷的声响裹着夜色，落在露台上。林疏桐换上一身深色的衣服，悄悄从房间溜出来，走到露台时，沈砚已经在那里了。

他靠在雕花栏杆上，手里拿着一包糖糕，是旧城区老糖铺的包装，油纸裹着，还带着温热的甜香。看到林疏桐来，他把糖糕递过去：“你爱吃的桂花味。”

林疏桐接过糖糕，油纸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，她捏着一块塞进嘴里，甜香裹着桂味在舌尖散开 —— 和十八岁那年她偷偷塞给他的味道一模一样。

“你恢复了多少记忆？” 林疏桐咬着糖糕，声音压得很低，月光落在她脸上，衬得眼神发亮。

沈砚的指尖摩挲着糖纸，声音发哑：“断断续续的。记得雨夜，记得襁褓，记得你喂我吃糖 —— 还有，苏晚晴给我施术那天，我攥着这张糖纸，她没发现。” 他从口袋里摸出另一张糖纸碎片，和林疏桐手里的恰好能拼在一起，上面印着模糊的梅花商标。

“她为什么要给你施封忆术？” 林疏桐的心跳得很快，“是不是和我父母的死有关？”

沈砚的身体猛地僵住，眼底翻涌着血色的画面：是陆星眠父母倒在血泊里的样子，是苏晚晴拿着针管走近他的身影，是他抱着襁褓的她躲在阁楼里，听到苏晚晴对心腹说 “把这孩子当成替身，核芯在她身上”。

“我记得……” 沈砚的声音发颤，指尖抓着栏杆，指节泛白，“你不是替身，核芯是你父母自愿转移给你的 —— 苏晚晴骗了所有人。”

这句话像一道惊雷，在林疏桐的脑海里炸开。她攥着糖纸碎片的指尖用力到发白，怀表在颈间发烫，铃铛轻轻晃着，发出急促的脆响。

就在这时，露台的门忽然被推开，一道黑影闪了进来 —— 是顾晏之，他穿着黑色的风衣，领口的银色徽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，手里握着一把泛着黑气的短刀。

“看来我来得正好，听到了不少有趣的秘密。” 顾晏之的声音带着玩味的笑，目光落在林疏桐颈间的怀表上，“核芯宿主，影刃的记忆，还有苏晚晴的谎言 —— 今天把你们都带走，破界派就能省不少事。”

沈砚猛地把林疏桐拉到身后，从腰间拔出短刀，刀身泛着冷冽的光。他的影化纹路在左肩蔓延，黑色的纹路裹着淡红的梅花印记，像烧红的铁烙在皮肤上。

“你不是我的对手。” 沈砚的声音冷得像冰，墨色的眸子里翻涌着从未有过的狠厉 —— 那是影刃觉醒的征兆。

顾晏之嗤笑一声，指尖凝聚起黑色的蚀时之力：“影刃又如何？你刚受过伤，封忆术还没完全解开，凭什么护她？”

他的话音刚落，便猛地挥刀刺向林疏桐。沈砚侧身挡在她身前，短刀擦着他的胳膊划过，带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，黑色的蚀时之力顺着伤口蔓延，他的脸色瞬间白了下去。

“沈砚！” 林疏桐的声音带着哭腔，她猛地摘下颈间的怀表，打开表盖 —— 金色的流光瞬间涌了出来，裹住沈砚的伤口，黑色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。

顾晏之的眼神骤然变了：“时序之核的力量！” 他再次挥刀，却被流光弹开，身体踉跄着后退了几步。

“走！” 沈砚攥着林疏桐的手，拉着她往露台的侧门跑。侧门连着苏宅的后墙，墙外接着一片竹林，是她早上逃离的路线。

顾晏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，带着不甘的狠厉：“林疏桐，你跑不掉的！破界派会找到你，找到核芯！”

风声裹着桂香在耳边呼啸，沈砚的手很暖，攥着她的手很紧。林疏桐回头看了一眼苏宅的方向，客厅的灯还亮着，苏晚晴的身影在窗帘后若隐若现，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切。

她低头看了看攥在手里的糖纸碎片，又看了看沈砚流血的胳膊，心里忽然清明 —— 从她推开阁楼门的那一刻起，从她握住陆星眠的铃铛那一刻起，她就不再是被圈养的替身了。

她是林疏桐，是时序之核的宿主，是影刃愿意以命守护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