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阁楼秘语，影痕暗涌

雨势渐歇，后半夜的苏宅浸在一片死寂的湿冷里。客房的壁灯调至最暗，暖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沈砚苍白的侧脸，输液管里的液体顺着透明软管缓缓滴落，与窗外残留的雨声形成单调的呼应。林疏桐坐在床边的藤椅上，指尖依旧握着那枚影忍令牌，“守” 与 “忍” 二字被她的体温焐得温热，边缘的血迹早已凝固成深褐色的印记。

沈砚的呼吸趋于平稳，但眉头依旧紧蹙，像是陷入了某种痛苦的梦魇。他的嘴唇偶尔翕动，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，大多是 “雨夜”“婴儿”“守护” 之类的字眼，与之前的记忆闪回如出一辙。林疏桐将耳朵凑近，试图听清更多细节，却只捕捉到一声模糊的呢喃，像是人名，又像是某种誓言，消散在寂静的空气里。

她起身走到窗边，推开一条缝隙，微凉的风裹挟着泥土和桂树的气息涌入。庭院里的影忍卫依旧守在各个角落，黑色的身影在树影中若隐若现，像极了沈砚平日的模样。苏宅西侧的阁楼此刻显得格外突兀，阁楼的窗户漆黑一片，仿佛一只蛰伏的巨兽，吞噬着所有光线。那是苏晚晴严令禁止她靠近的地方，从小到大，哪怕只是路过阁楼门口，都会被管家拦下，理由永远是 “阁楼年久失修，恐有危险”。

可今晚，顾晏之那句 “替身” 的嘲讽，沈砚左肩的影刃印记，怀表中闪过的血色画面，还有苏晚晴每次提及身世时的闪烁其词，都让林疏桐对那间阁楼产生了强烈的探寻欲。她有种直觉，那里面藏着所有问题的答案。

正当她出神时，走廊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，由远及近。林疏桐立刻关上窗户，回到床边坐下，假装在观察沈砚的伤势。门被轻轻推开，苏晚晴走了进来，身上的月白色旗袍已经换下，换成了一身深色的真丝睡袍，脸上的妆容卸去，露出几分疲惫。

“还没休息？” 苏晚晴的声音比白天柔和了许多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。

“睡不着，想在这里守着他。” 林疏桐如实回答，目光落在沈砚脸上，避开了苏晚晴的视线。

苏晚晴走到床边，看了一眼沈砚的伤势，眉头微蹙：“医生说他体内的蚀时之力已经暂时压制，但影化的痕迹还在，需要好好静养。” 她的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影忍令牌，眼神闪烁了一下，“这枚令牌，是沈砚给你的？”

“嗯，他昏迷前塞给我的，说让我拿着。” 林疏桐故作随意地拿起令牌，递到苏晚晴面前，“苏姨，这上面的‘守’和‘忍’是什么意思？还有沈砚肩上的梅花印记，我好像在联盟古籍里见过，说是影刃的专属印记，对吗？”

苏晚晴的指尖接过令牌，摩挲着上面的纹路，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：“沈砚确实是影忍卫的成员，影刃是影忍卫中的核心战力，负责守护联盟的重要人物。这枚令牌是影忍卫的身份象征，‘守’是守护联盟，‘忍’是隐忍牺牲，这是影忍卫的信条。”

“那他为什么会来保护我？影刃不是应该守护时序之核或者真正的继承人吗？” 林疏桐追问，目光紧紧盯着苏晚晴的眼睛，试图从她脸上找到破绽。

苏晚晴将令牌还给她，避开了她的视线，转身整理了一下床头的被褥：“你就是联盟认定的继承人，守护你自然是他的职责。疏桐，有些事情你不必深究，只要知道我不会伤害你，联盟会保护你就好。”

又是这样的说辞，永远是模糊其辞，永远是刻意回避。林疏桐心里的疑窦更深了：“苏姨，顾晏之说我是替身，他说我脖子上的怀表不属于我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我的亲生父母是谁？你为什么从来不肯告诉我？”

一连串的问题像重锤一样砸在苏晚晴身上，她的身体僵了一下，背对着林疏桐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，有愧疚，有挣扎，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决绝。她转过身时，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和，只是眼底的疲惫更甚：“疏桐，顾晏之是破界派的人，他的话怎么能信？他只是想挑拨离间，让你动摇。你的父母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因意外去世了，我收养你，是为了完成你父母的遗愿，让你成为一名合格的守秘者。至于这枚怀表，确实是你母亲的遗物，你戴着它，就是对父母的纪念。”

“意外去世？” 林疏桐的心沉了下去，“什么样的意外，会让联盟的核心成员夫妇同时遇难？而且你从来不肯告诉我他们的名字，也不肯带我去祭拜他们，这太不合常理了。”

苏晚晴的脸色白了白，语气有些急促：“疏桐，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，再追究也没有意义。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精神，尽快熟悉继承人的职责，应对破界派的威胁。沈砚这边有医生照顾，你先回房休息吧。”

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，林疏桐知道，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。她点了点头，没有再多说什么，转身走出了客房。走廊里的灯光昏暗，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，像一条无形的锁链，缠绕着她。

回到自己的房间，林疏桐没有开灯，径直走到窗边坐下。窗外的月光透过云层，洒下一片朦胧的清辉，照亮了房间里的陈设。她从颈间取下鎏金怀表，轻轻打开，“咔哒” 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。表芯转动的声音像是时光在流淌，怀表内侧的云纹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，她指尖抚摸着那些纹路，忽然发现云纹的间隙里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字 ——“陆”。

“陆？” 林疏桐心里一动，这个字让她想起了逃离途中追兵提到的名字，还有旧城区遇到的那个流浪音乐人陆星眠。难道这怀表和陆家有关？陆星眠的吉他和怀表产生的共鸣，他看到怀表时神色的变化，还有他塞给自己的古铜哨，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同一个方向。

她握紧怀表，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里萌生：她要去西侧的阁楼看看，无论那里藏着什么危险，她都必须知道真相。

夜色渐深，苏宅里的人大多已经休息，只有巡逻的影忍卫还在坚守岗位。林疏桐换上一身深色的衣服，将怀表和影忍令牌藏在衣服内侧，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巧的水果刀，握在手中防身。她轻轻推开房门，走廊里静悄悄的，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。

她沿着走廊慢慢往前走，西侧阁楼在苏宅的尽头，需要穿过一个小小的花园。花园里的桂树被雨水打湿，花瓣落了一地，散发着浓郁的香气。巡逻的影忍卫在花园的入口处值守，林疏桐屏住呼吸，利用树影的掩护，小心翼翼地绕了过去。

阁楼的门是老式的木门，上面挂着一把铜锁，锁身已经生锈，看起来有些年头了。林疏桐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细铁丝，这是她小时候跟着联盟的工匠学的，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。她将细铁丝插入锁孔，轻轻转动，没过多久，就听到 “咔哒” 一声轻响，铜锁被打开了。

推开门的瞬间，一股尘封已久的霉味和纸张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，呛得她忍不住咳嗽了一声。她拿出手机，打开手电筒，微弱的光线照亮了阁楼内部。阁楼不大，里面堆满了杂物，大多是破旧的家具和散落的书籍，厚厚的灰尘覆盖在上面，看起来确实很久没有人来过了。

但林疏桐知道，事情不会这么简单。苏晚晴既然严令禁止她靠近，就不可能只是因为阁楼年久失修。她拿着手机，在杂物中仔细搜寻，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。

阁楼的角落里放着一个老式的樟木箱，上面同样挂着一把铜锁。林疏桐走过去，用同样的方法打开了锁。箱子里没有金银珠宝，也没有珍贵的典籍，只有一叠厚厚的日记和一个用锦缎包裹的盒子。

她拿起那叠日记，封面已经泛黄，上面写着 “晚晴手记” 四个字，是苏晚晴的字迹。林疏桐的心跳得飞快，她颤抖着翻开日记，第一页的日期是十五年前，正是她被苏晚晴收养的那一年。

日记里的内容断断续续，大多是关于联盟的事务和对一个男人的思念。林疏桐快速翻阅着，终于在中间的几页找到了关键信息：

“十五年前，血色雨夜，陆兄夫妇为保护时序之核，与破界派激战，壮烈牺牲。他们的儿子星眠被影忍卫救下，女儿却不知所踪。核芯意外转移，唯有找到真正的宿主，才能阻止蚀时之力蔓延。”

“疏桐是我在废墟中找到的孩子，她的身上带着陆兄夫妇的信物，或许是天意，让她成为了核芯的临时载体。我收养她，对外宣称她是继承人，既是为了保护她，也是为了引出破界派，找到真正的核芯宿主。”

“影刃沈砚，受陆兄所托，需守护核芯宿主一生。我为他种下封忆秘术，抹去他关于星眠的记忆，只留下‘守护林疏桐’的指令，唯有核芯共鸣，才能唤醒他的记忆。我知道这样对他不公，对疏桐也不公，但为了联盟，为了陆兄的遗愿，我别无选择。”

“时序之核的力量太过强大，一旦被破界派夺取，后果不堪设想。疏桐还太年轻，她承受不起核芯的代价，更承受不起真相的重量。或许，让她一直做个被保护的‘替身’，才是对她最好的安排。”

日记的内容像一道惊雷，在林疏桐的脑海里炸开。原来她真的是替身，原来她的存在只是为了吸引破界派的注意力，原来沈砚的守护不是职责，而是被操控的指令，原来陆星眠是她的哥哥……

无数的真相像潮水一样涌来，让她头晕目眩。她握着日记的手不住地颤抖，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，滴在泛黄的纸页上，晕开了墨迹。她想起苏晚晴多年来的温和呵护，想起沈砚沉默却坚定的守护，想起陆星眠在旧城区弹奏《归雁》时的眼神，原来这一切的背后，都藏着这样一个沉重的秘密。

她打开那个锦缎包裹的盒子，里面放着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。照片上的一对夫妇抱着两个襁褓中的婴儿，笑容温柔。男人的眉眼和陆星眠有几分相似，女人的嘴角有一颗小小的痣，和林疏桐自己的一模一样。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字：“赠晚晴，愿星眠、疏桐平安顺遂，无灾无难。”

原来这就是她的亲生父母，原来陆星眠真的是她的哥哥。林疏桐抚摸着照片上父母的笑容，泪水流得更凶了。他们为了保护时序之核，为了守护联盟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，而她却一直被蒙在鼓里，做着一个虚假的继承人。

就在这时，阁楼的门突然被推开，一道刺眼的光线照了进来。林疏桐猛地抬头，看到苏晚晴站在门口，手里拿着一盏台灯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眼神复杂地看着她。

“你还是来了。” 苏晚晴的声音平静得可怕，没有惊讶，没有愤怒，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。

林疏桐擦干眼泪，握紧手中的日记和照片，站起身来：“为什么要骗我这么多年？为什么要把沈砚变成一个没有记忆的守护者？为什么不让我知道自己的身世？”

苏晚晴走进阁楼，将台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，光线照亮了她脸上的皱纹和眼底的愧疚：“我以为我能保护你，我以为只要你不知道真相，就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。疏桐，你知道吗？你的父母是联盟最伟大的英雄，他们用生命守护了时序之核，我不能让他们的女儿再陷入危险之中。”

“危险？” 林疏桐自嘲地笑了笑，“做一个被蒙在鼓里的替身，被破界派追杀，被联盟当作棋子，这就是你所谓的平安？苏姨，你有没有问过我，我想要的是什么？我不想做继承人，也不想做替身，我只想知道自己是谁，只想为父母报仇，只想和哥哥团聚！”

“报仇？团聚？” 苏晚晴的脸色沉了下来，“破界派的势力远比你想象的强大，蚀时之力已经侵蚀了很多人，连我都没能幸免。你以为仅凭你一己之力，就能报仇？你以为陆星眠愿意回到联盟，卷入这场纷争吗？他现在是个流浪音乐人，过得自由自在，我不想让他再重蹈他父母的覆辙。”

林疏桐的心一紧：“你见过星眠哥哥？你知道他在哪里？”

苏晚晴点了点头：“我一直派人暗中保护他，他很安全。疏桐，听我的话，把日记和照片放回去，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。我会继续保护你，等时机成熟，我会告诉你更多真相。”

“不可能！” 林疏桐后退一步，将日记和照片紧紧抱在怀里，“我已经知道了真相，就不可能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。苏姨，你用谎言编织了一个保护罩，却不知道这个保护罩让我失去了自我。从今晚开始，我要自己选择人生，我要找到星眠哥哥，找到时序之核的真相，我要让破界派付出代价！”

苏晚晴看着她坚定的眼神，知道她已经下定决心。她叹了口气，眼底的疲惫更甚：“疏桐，你太年轻了，你根本不知道你将要面对的是什么。沈砚还在昏迷，他的封忆秘术因为这次重伤出现了裂痕，等他醒来，或许会恢复更多记忆。我劝你，在他醒来之前，好好考虑清楚，是不是真的要走上这条路。”

说完，苏晚晴没有再逼她，转身走出了阁楼，留下林疏桐一个人站在原地。阁楼里的光线昏暗，空气中的霉味依旧刺鼻，但林疏桐的心里却一片清明。她知道，从她推开阁楼门的那一刻起，她的人生就彻底改变了。

她将日记和照片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，又拿起那个锦缎盒子，里面除了照片，还有一枚小小的银质铃铛，和她脖子上的铃铛一模一样。这一定是父母留给她和哥哥的信物，是他们兄妹相认的凭证。

她走出阁楼，轻轻带上房门，将铜锁重新锁好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走廊里的灯光依旧昏暗，她沿着原路返回自己的房间，脚步坚定，没有一丝犹豫。

回到房间，她将日记和照片藏在床底的暗格中，那是她小时候发现的秘密角落，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。她拿起那枚银质铃铛，轻轻摇晃，发出清脆的声响，与脖子上的铃铛共鸣，声音悦耳，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。

她走到窗边，看着天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，新的一天即将到来。沈砚很快就会醒来，他的记忆或许会恢复，到时候他会选择继续遵守被操控的指令，还是会站在她这边？陆星眠哥哥还在旧城区吗？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吗？破界派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？时序之核的真相到底是什么？

无数的问题在她脑海里盘旋，但她不再迷茫，不再恐惧。她握紧手中的铃铛，摸了摸颈间的怀表和口袋里的影忍令牌，这些信物承载着她的身世，她的责任，还有她的希望。

她知道，前方的路充满了危险和未知，但她不再是那个被操控的替身，她是林疏桐，是陆星眠的妹妹，是时序之核的宿主，是守秘者联盟的继承人。她要找回属于自己的一切，要守护自己在乎的人，要让那些逝去的英雄安息。

窗外的雨已经停了，阳光穿透云层，洒在苏宅的庭院里，照亮了湿漉漉的地面，也照亮了林疏桐眼中的坚定。新的征程已经开始，而她，已经做好了准备。

就在这时，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，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，内容只有短短一句话：“藏锋斋见，有你想要的真相 —— 陆星眠。”